【夜读】2016回不去的故乡
原创作者:燃烧网 更新时间:2017/1/5 8: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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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位于湖南南部偏东的茫茫大山之中,距离县城还有六十多公里的路程。上初中三年级以前,我从来没有走出过乡里,记忆中的故乡就是茫茫的大山、层层叠叠的梯田、散落于山坡上的土坯房以及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的老实巴交的父老乡亲。俗话说:“久住无风景”,那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得故乡有多美,当然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初中三年级,到县城参加全国第一届初中生数学竞赛,我终于第一次走出了大山。客车沿着盘山土路爬行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县城。尽管这一路上很疲惫,当我第一次踏上县城的街道时,内心还是无比激动的。这儿有比故乡高大得多的砖瓦房和钢结构楼房;街道上除了在乡里见过的解放牌汽车和手扶拖拉机外,还跑着吉普车和小汽车;街边上行走的人流中,除了跟我一样穿着灰衣服的大叔、大妈外,还有衣着鲜艳的“花姑娘”以及穿着喇叭裤、烫着卷发的小青年;街边上不时出现小人书摊、杂货摊、冒着热气的吃食摊……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新奇。
在县教育局教工之家住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到街上溜达去了,转了一圈回来,失落感油然而生,这就是城市么?这与以前村里当兵的大哥哥给我讲述的所谓“城市”落差太大了,整个县城也就两三条街道,一个小时不到就转了一圈,街上也脏兮兮的,房子也大多是砖瓦房,县供销社外面贴着彩色瓷板的四层楼房就算当时最漂亮的房子了,街上垃圾堆散发出来的臭味与边上小吃摊上的香味混杂在一起,令人反胃。
以后到县城上高中,到北京上大学,留在北京工作,终于与故乡渐行渐远了。
对于在外的游子来说,“故乡”是用来回忆与思念的,唐代大诗人李白就写出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著名诗作。上学时,寒暑假均能够回到故乡,对“故乡”的概念还不太强烈。工作以后,回去就很少了,有时候甚至一年都不回去一次,这时候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的思念之情日渐浓烈,甚至经常做梦都是小时候在故乡的生活场景。
尽管故乡在一个闭塞的小山沟沟里,但小时候对故乡的印象大致是美好的。
村庄的东、南、西三面都是莽莽的大山,北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伴着同样弯曲的小河向远方延伸过去,那是村民们与外界沟通的唯一通道,也寄托着村民们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几十幢土坯房无序地散落于山坡上,房前屋后环绕着层层叠叠的梯田,间或夹杂着不协调的猪圈或茅坑。这儿木材烧火,挑水做饭,山上遍地是可以烧火的枯树枝,半山腰或山脚下到处是奔流不息的山泉水,晴天蓝天白云,雨天云雾缭绕……
清晨天刚蒙蒙亮,不知哪家的公鸡首先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鸣叫,引领全村的公鸡此起彼伏的叫起来了,这是村民们起床的号角。紧接着,笨重的木头门转动发出的吱吱呀呀声传向远方;家里的狗伸个懒腰后从大门中窜出去对着远处的山一阵狂吠;在山上过夜的黄牛也不甘寂寞,哞哞地回应着;间或混杂着父母呼叫孩子起床的声音,老头站在各自门框上大声聊天的声音……,小山村新的一天从清晨的“交响乐”中开始了。
几分钟后,土坯房屋顶上就开始先后冒出一股股白色的烟柱,烟柱在上升后又慢慢地向四周扩散,从山上往下看,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轻烟薄雾之中,仿佛人间仙境。
傍晚,随着太阳那羞红的半边脸也从对面的山顶渐渐消失,忙碌一天的村民开始陆陆续续地朝着自己的土坯房回归,他们有的扛着农具、有的挑着柴担、有的挑着从地里收获的农作物,偶尔还有老人哼着祖祖辈辈传唱的山歌,与传到对面山坡上产生的回音一起在小山村回旋,余音缭绕,回味悠长。
在外面找了一天吃食的鸡鸭也唱着歌回到了各自主人的家门前,等待着主人喂完后好回到鸡舍鸭舍中休息;暮归的老牛在山道上迈着缓慢的步子向牛圈走去,那里已经有主人为它们准备好的青草;倦鸟在发出最后一串疲惫的叫声后也都归巢了;母亲吆喝孩子回家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村;家家户户都陆续亮起了豆亮的煤油灯,小山村的一天终于在天黑后走到了尾声。随着煤油灯的相继熄灭,整个小山村就笼罩在一片黑暗的沉寂中了,间或传来一阵狗叫或猫头鹰的叫声,彰显着小山村的生命活力。
记忆中的故乡山高林密,四季分明。
春节刚过,春寒料峭之中,你会突然发现田间地头一夜之间就泛出了点点黄绿。随着太阳把人身上的冬衣一件件地褪去,山上的树木也长出了翠绿的新叶,鲜艳的杜鹃花点缀其中;睡了一个冬天的青蛙也陆陆续续地出来,发出悦耳动听的求偶歌声;山上各种各样的鸟也开始演奏春天交响乐;村民们照例开始下地忙活,新的一年在生机勃勃的春天拉开了序幕……
夏天,层层叠叠的梯田中长着绿油油的禾苗,家家户户的菜园中都种上了各式各样的青菜,机灵的小燕子在村子的上空来回穿梭,还有戴着草帽在田间挥汗劳作的村民,构成了一副立体山水画。故乡的夏天是炎热的,中午太阳直射时气温可高达40度,小时候总是打着赤脚的我走在石板路上都能感到烫脚。这时候,村里的狗都懒洋洋地趴在阴凉里吐着舌头,生产队的水牛露出头躺在小溪中一动不动,高傲的公鸡也失去了一早的神采,耷拉着头站在树阴下闭目养神。只有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一只受惊的鸟发出一连串的惊叫声,让人真正体会到“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秋天是希望的季节,稻田中金黄的稻穗在秋风中轻轻地摇曳,田埂上的黄豆仿佛身披铠甲的卫士一样,为田里成熟的水稻站岗放哨。于是,小山村响起了村民们的欢歌笑语以及脚踩打谷机呜啦啦的轰鸣,收获开始了。被关了几个月的鸭子迫不及待地跑到割完水稻的田中大快朵颐,调皮的小麻雀跟人捉迷藏一样,一不注意就飞到装满稻谷的箩筐上啄食谷粒,偶尔还在上面拉上一泡屎留下印记,等人一赶,它又呼啦啦飞到那边的一片稻田中不见了。山上的油茶也开始咧着嘴往外吐茶籽了,村民把水稻和大豆收完,又得抓紧时间到山上摘油茶,否则时间一过茶籽就全掉地上了。山上各式各样的野果也成熟了,数十种野果诱惑着我们漫山遍野地搜寻着,那是一种不知疲倦的满足与幸福!
山里的冬天是寒冷的。在阴雨寒冷的冬天,无法出去干活时,一家人围着火塘烤着火,聊着天,妈妈手中纳着鞋底,爸爸手中破着篾丝,火塘中煨着的红薯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这是一年中最温馨的场景了。随着气温的不断下降,突然有一天起床开门一看,山上白茫茫一片,树枝上包着厚厚的冰层,仿佛蜡烛一般,树叶上也覆着厚厚的冰层,晶莹剔透,那是故乡特有的冻雨杰作。于是整个山村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一般。
故乡的人是憨厚淳朴的,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心里透亮,没有那么多心计。当然,由于一辈子都面对着大山,他们的心胸不够宽广,目光有些短浅,有时候也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得鸡飞狗跳。在改革开放以前,故乡的百姓就在这四季轮回中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老去。
故乡的美是一种原生态的美,这种原生态的美用再多的语言描写都是苍白的。记得有一次大学同学聚会时,大家回忆起自己成长的故乡,我想了半天,竟然感觉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于是我用一首诗对故乡进行了总结与概括:“风吹叶有声,燕过云留痕。雪飘山盈絮,月笼水印影。”这首诗是我对记忆中故乡最好的诠释了。
我的成长历程也同时伴随着故乡的变化。
70年代,到处开荒垦田,只要有泉水出的地方往下就把树木杂草全部清除,开垦成了水田,村里的水稻田自然增加了很多,然而由于人口不断增多,加上产量低下,并没有解决全村人的温饱问题,所以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饥饿感了。还有更荒唐的是在我五六岁时,公社要求每个生产队都要完成种植药材的任务,于是在生产队长的号令下,村里的壮劳力花了一个冬天把一块几百亩的原始荒山上的树木杂草砍了个精光,并在晒干后一把火把砍下的树枝、灌木和杂草烧了,那真是一场大火啊,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烧完后全村男女老少又把土翻了一遍,然后种上公社发下来的果树苗和不知名的药材,最后的结果是把这块原始森林给毁了,栽种的果树和药材不适应山区夏天炎热、冬天寒冷的气候,果树长得倒也不小,但从来没有挂过果,最后都成了老百姓烧火做饭的劈柴;至于药材,种子种下去根本就没长出来过,所以老百姓也不知道它长啥样。意外的收获是翻过后的山上长出了大量的山苍籽(老家也叫“山胡椒”)树,每年把山苍籽摘下来通过蒸馏的方式练出的山苍籽油卖给供销社给村里增加了不少收入。
80年代,村里开始包产到户,所有的水稻田和山林都按照好坏与距离分成小块,然后按照人口通过抓阄的方式分到了每个家庭,村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百姓彻底从过去的“大锅饭”思想中解放出来了。中国的老百姓对土地的挚爱也在这一阶段表现得淋漓尽致,家里的劳动力整天都在地里侍弄着庄稼,所有的水稻田里除了绿油油的禾苗和田埂上油亮的黄豆外,几乎看不到杂草,家家户户的菜园里也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时令蔬菜。各家的油茶山除了油茶树外,其它灌木、藤类植物和杂草也都清除了,油茶果比以前结得更多更大了。到了秋天,各家收获的粮食比搞集体时翻了一倍还多,老百姓也第一次可以敞开肚皮吃饭了。然而,老百姓种出来的粮食交完公粮和各种农业税收后,收入并没有很大的改善,尽管吃饭不成问题,但兜里一样没钱。
当然,由于国家允许老百姓做点小买卖,于是村里也出现了一些小的个体户,他们或者从外地贩一些日常用品到集市上买,或者把山里的竹笋、蕨菜等山货贩运到外地去卖,也有头脑灵活的在村里开起了经销店,因此也有一部分人慢慢富起来了。村里的土坯房原来屋顶上几乎都是盖的杉树皮、稻草或者冬茅草,每年都得更换,否则就要漏雨,现在村里从外地请了一个烧瓦的师傅过来,有钱的人家率先把屋顶上的树皮茅草换成了青瓦。老百姓平常聊天时,除了谈论庄稼和孩子外,最感兴趣的词就是“万元户”了,经常听那些在外面做买卖的人说起某个地方又出了个“万元户”,村民就露出无比羡慕的语气:我要是成了万元户,想吃啥就吃啥!
1990年,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第一次远离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大学毕业后,又留在了北京工作,上学期间的寒暑假我都会回到故乡,工作后也基本上会在春节期间回故乡陪父母,期间真切地感受到了故乡的蜕变。
村里同龄人也基本上在九十年代初纷纷离开故乡,到广东珠三角打工淘金去了。其实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有部分年轻人到广东打工,但那时候基本上是农闲时去,农忙时回家种地,而且大多是男人出去,女人在家。九十年代后,年轻人把土地和孩子都扔给了父母,夫妻双双抛家舍业出去打工了,一向被看重的土地这时候开始慢慢被村里人淡化了。村里面也在九十年代初期通电了,家里条件好的还买了电视机,尽管是14吋的小黑白电视机,但还是吸引村里人一吃完晚饭就聚在一起看电视、聊家常,老百姓也第一次从小小的“方形盒子”中了解到了外面的世界。
外出打工的村民给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经济方面有了很大的改观。他们的父母在家里辛勤劳作一年的收入可能还没有他们在广东打工一个月的收入多,因此他们给家里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钞票。而那些打工的回村过年时花钱的“豪气”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往广东跑,甚至有的人书也不读了,初中毕业就跟着家里的亲戚出去了。
农村人有了钱,首先想到的就是盖房,于是有人开始把土坯房扒了重新翻盖,村里第一次出现了砖混房子。当第一座贴着白色瓷板的平顶房突然出现在村里时,给村民带来的无疑是震撼。一辈子住着土坯房,没出过山的老人觉得这样的房子过去只有皇帝才能住了。在随后的十多年间,家家户户都开始为盖房而努力,村里的土坯房也越来越少,夹杂在这些砖混房子中显得是那样的寒酸与不协调。
其次,村里人的穿着打扮开始变化了,年轻人开始穿西装、打领带,姑娘们开始穿裙子。而且由于大量的成衣被人从广东贩运到乡里的集市上叫卖,村民们也习惯到集市上购买衣物,以至于村里原来几个专门做衣服的裁缝都失业了。
电视、冰箱、洗衣机、电饭煲等家用电器也逐步进入了农户的家庭,在村里沿袭了几百年的木桶蒸饭、木盆和棒槌洗衣服的生活习惯被逐步改变,当然老百姓的生活也大为改观,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次肉的日子彻底告别了。
男男女女在一起也没有了以前的禁锢,让以前老辈人觉得羞于启齿、脸红耳热的玩笑话张嘴就来,留守妇女与村里老男人之间的绯闻也不时传出来,这种在过去要被“沉猪笼”的行为现在也得到了村里人无奈的宽容。其实,这种并非爱情的关系在如今的农村仅仅是一种心理需要和生活所迫,家里没有男人的留守妇女,承担着养育孩子、照顾父母、耕田种地的重任,她们不但需要强健的体魄,还需要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在孤独无奈时,如果有一个男人来帮助她一把,这是一种心灵的慰藉。
2006年,父母盖得土坯房由于后面山体滑坡成了危房,因为我们家房子在半山腰,在村里是最高的了,回家时看到了房子还要爬很长时间,再加上父母年纪也大了,于是我就在镇上买了块地盖了个房给父母住,他们偶尔回到老房子看看。期间我回老家过春节,时间短,加上自己也懒,有好几年竟然没有回村里。
2010年春节,我特意回村里看了看,突然发现原来半山腰住的十几户只有包括我家在内的三座土坯房了,其它的全部拆了。原来这些住户都在山脚下的水稻田中新批了宅基地盖了砖混房,条件好的也到镇上盖房居住了,曾经偌大的自然村就剩一个老头还住在半山腰,我家的房子周边也是杂草丛生,饱经风霜的土坯房呈现出摇摇欲坠之态。由于在外打工的都在春节期间回到了村里,这些人腰包里也攒了不少钱,鞭炮声、摩托车的吼声、喝酒打牌的吆喝声此起披伏,响彻山村。
外出务工让增加贫穷的小山村富裕了,与此同时,打工的年轻人也把外面的一些“新事物”带回了封闭的小山村,麻将学会了、地下******也开始挨家挨户推销了、吸毒的也出现了,甚至村口还装了两台赌博机……。对于这一切来说,我不知道是社会的进步还是退步,也不知道是山村的福音还是灾难,我发现自己一下子失去了判断力。
2012年,年迈的父亲永远离开了我,此后母亲也跟我一起到北京生活。2013年清明节回家给父亲扫墓,尽管水泥路已修到了村口,进出村庄不用在泥泞中跋涉了,但我的心情还是很沉重。以前每次回故乡,快到村口时我都会加快脚步,想尽快见到父母,可这次回来,我却必须面对与父亲阴阳两隔的悲惨事实。车开到村口往村里走的时候,我的脚步愈发沉重。由于村里年轻一些的过完年又奔赴广东打工去了,他们的孩子有的跟着父母一起到打工地上学,由于村里原来的小学已改成了敬老院,现在村里孩子上学都得到乡里唯一的学校,所以即使没有跟父母一起出去,也是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陪着在乡里上学,村里很多房子大门上都挂着冰冷的铁锁;村里遇到的不是老头老太太、就是不到上学年龄的小小孩。我从村里一路走上去,竟然没听见一声狗叫,曾经鸡犬之声相闻、人声鼎沸的热闹村庄竟然透出一股暮气。站在父亲的墓地俯瞰整个村庄,过去那种烟雾笼罩的景象不见了,那一座座白色的砖混房子突兀着立在那儿,看起来如同毫无生气的怪物……
2015年清明节,我又一次踏上了回故乡的路,在村口下车就看见住在村口的青蓉婶坐在门口晒太阳,浑浊的双眼空洞地望着进村的道路。我走过去叫了一声“青蓉婶”,她上下大量了我一下,轻声问道:“你是启清吧?”,我连忙答道:是的。多年没有见到,加上自己也老了,她已经不敢相认了。这青蓉婶也是个苦命人,年轻时只生了两个女儿,在农村没有儿子是很受歧视的,于是又抱养了一个儿子,大女儿四十不到就病死了,第一次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随后比他大十岁的老伴也撒手人寰,留下他和养子相依为伴。更为悲惨的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也触电身亡,儿媳妇留下一岁多的小孙子改嫁他乡,好不容易把小孙子抚养成人,自己又在几年前因为摔了一跤而下肢瘫痪了。如今因为她生活无法自理,孙子也不能像别人一样外出打工,为了维持生计,每天给她做好饭然后到附近给别人打打零工。
从村口往父亲墓地走,一路上遇到的人还不到十个,而且都是70岁以上的老人和两三个我不认识的小孩。村里的水稻田十有八九都荒芜了,过去父辈们视为命根的水稻田如今成了野兔和黄鼠狼们的乐园。上山的路没有人修整,两边杂草丛生。山上的油茶树不见了,由于没有年轻人在家,油茶没人摘,于是村民干脆把山上其它植物都砍了,然后全部种上了杉树,等它长成材再砍伐卖了。我家的老房子由于快要倒塌,也在去年拆了,原先居住的自然村只剩下一个老头,一座土坯房。我第一次闻到了村庄里的死亡气息,也许不久的将来,随着老人故去,年轻人搬离,这个村庄也将面临消失的命运。
鲁迅在《故乡》中写道:“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的心情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鲁迅回故乡还能见到儿时的玩伴闰土,而现在我回故乡,儿时的记忆已经不复存在了,儿时的玩伴也不知在哪儿?村里的老人和小孩见到我时也用诧异的眼光打量我,此刻我真的感觉到儿时的故乡已经回不去了。
难道故乡真的只能用来回忆吗?